山風吹亂了窗紙上的松痕,吹不散我心頭的人影(近代‧胡適)

2019.11.26.攝於高雄.美麗島捷運站.

依舊是月圓時,
依舊是空山,靜夜。
我獨自月下歸來,
這淒涼如何能解?

翠微山上的一陣松濤,
驚破了空山的寂靜。
山風吹亂了窗紙上的松痕,
吹不散我心頭的人影。
近代‧胡適《秘魔崖月夜》

胡適和曹佩聲的故事 李常生/ 2021.10.19

 曹佩聲(原名曹誠英)是胡適的小表妹,胡適結婚的時候,曹佩聲才十五歲,在杭州女師讀書。胡適婚後到北大當教授去了,曹佩聲與指腹為婚的胡冠英結婚,婚後三年未育,胡家另為胡冠英娶妾。曹佩聲因讀過書,知曉女權意識,就離婚出走,回杭州女師繼續學業。

 1923 年4月底,胡適來西湖養病,再遇曹佩聲。當時汪靜之在追求曹佩聲,而汪靜之也是胡適小同鄉,胡適還幫汪靜之的新詩出版寫序,也幫曹佩聲的校刊寫文。曹佩聲是一位初離婚的女學生,眸子裡沒落含悲,但也睜著大眼重新癡情的凝望著,正等待著新生命再生的機會。胡適觀察、體會到了這女孩的心弦,也生了憐惜、愛戀之心。胡適去上海時留下了一首詩,是這樣寫的:「輕霧籠著,月光照著,我的心也跟著湖光微蕩了。前天,伊未免太絢爛了,我們只好在船篷陰處偷覷著,不敢正眼看伊了,聽了許多譭謗的話而來,這回來了,只覺得伊更可愛,因而不舍的匆匆就離開了。」

 大家都認為這首詩是胡適對西湖的讚美,其中的「伊」是指西湖,但曹佩聲看得明白,知道這個「伊」說得是自己。此時,曹佩聲還算是一個大女孩吧!心上的鎖就又開了。兩人書信往來就此不斷,曹佩聲還給胡適寄了照片去,半袖玉腕裸露,抱著一本精裝書,老樹、青石、水泊相依。胡適從此對曹佩聲無法忘懷了。

 六月胡適再來西湖,曹佩聲也放暑假,就來煙霞洞與胡適租屋同住。胡適並不避諱與曹佩聲的戀情,九月時,徐志摩還約了胡適、曹佩聲、汪精衛、馬君武等到海寧觀錢塘潮,大家合影。

 徐志摩在照片上寫下了曹佩聲靜靜觀潮和胡適互相牽動的表情,徐志摩在日記裡曾寫道:「湖心亭看晚霞,看湖光,是湖上少人注意的一個精品:看初華的蘆荻,樓外樓吃蟹,曹女士貪看柳梢頭的月,我們把桌子移到視窗,這才是持螯看月了!夕陽裡的湖心亭,妙,月光下的湖心亭,更妙。晚霞裡的蘆雪是金色,月光下的蘆雪是銀色,曹女士唱了一個秋香,婉曼得很。」

 徐志摩說,與適之談,無所不至,談書,談詩,談友情,談愛,談戀,談人生,談此談彼;不覺夜之漸短,適之是轉老還童了,可善!

 1924年1月15日,胡適在北京作了一首小詩,題目就叫《煩悶》:「放也放不下,忘也忘不了。剛忘了昨兒的夢,又分明看見夢裡的一笑。」胡適同曹誠英的關係已跨出了這一步。

 胡適回到北京(當時稱北平)後,想要對妻江冬秀說要離婚,江冬秀掄起菜刀,聲稱要先殺掉兩個兒子,再跟胡適拼命,胡適驚懼之下,立即漏氣,從此再也緘口不提一個離字啦!

 後幾天胡適帶著長子住到北京西山去了。適逢月圓,思起西湖月色、鴛侶情話,不免黯然神傷,寫了這首《秘魔崖月夜》:「依舊是月圓時,依舊是空山,靜夜,我獨自月下歸來,這淒涼如何能解!翠微山上的一陣兒松濤,驚破了空山的寂靜。山風吹亂了窗紙上的松痕,吹不散我心頭的人影。」

 1925年6月,曹佩聲從杭州女師畢業了,本想報考北京大學,又怕給胡適添麻煩。9月,曹佩聲經由胡適介紹,入學南京東南大學(後改名「中央大學」)農藝系。那時東大的文史哲教授實不亞於北大。曹佩聲從小讀的是四書舊籍,因胡適早先在康奈爾大學是學農的,後來才從文,她有意替胡適走完那條未竟的科學之路。

 胡適並未忘記曹佩聲,兩人偶有往來,在《鄭振鐸年譜》裡記載有鄭振鐸翁婿四人和胡適曹佩聲同遊雞鳴寺時的合影。兩人仍然書信魚雁往來,胡適內心也矛盾,明知沒希望,他也在《好事近》一詩裡勸她忘掉舊情:「多謝寄詩來,提起當年舊夢。提起娟娟山月,使我心痛。殷勤說與寄詩人,及早想忘好,莫教迷疑殘夢,誤了君年少。」

1934年,曹佩聲留校做助教,她的論文被翻譯成英文刊發在美國農業雜誌上,之後胡適介紹曹佩聲到美國康奈爾大學留學。後來好像有人給曹佩聲介紹過一位教授,曹佩聲這時既知已與胡適無望,女人終身總得有寄,就這樣吧。

 1937年盧溝橋事變之後,胡適赴美國開展國民外交,一年後職駐美大使,萬里奔波,自己說是:「做了過河卒子,只有拼命向前。」在美九年,胡適與曹佩聲經常書信問詢。

 胡適1946年回國接任北大校長,直到1948年底胡適曾飛到上海去見曹佩聲,曹佩聲因長年生病而身體羸弱。大時局哩,她勸胡適不要離開中國,免得漂泊異鄉。胡適只是微微一笑,對她說了兩個字:「等我。」

 後來,胡適到了美國,又到了臺灣,兩人從此就未再見過面了。曹佩聲終身未嫁,因胡適曾對她說「等我」。

 曹佩聲從上海復旦大學被分派到東北瀋陽農學院,直到退休。1969年她回到安徽績溪老家,租一間民房住下。1972年,她感覺無家可歸了,病魔,絕望,風霜雨雪相逼,次年曹佩聲病逝在上海醫院裡。彌留之際她請求把骨灰葬在績溪老家旺川村頭公路旁,因那兒是通向胡適老家村莊的必經之路。胡適總要回家吧,她想,走到我的墓前我要再看他一眼,他也看我一眼吧!

 曹佩聲不知,胡適早她十年已然在臺灣過世了。2014年,我去了績溪,找到了胡適的家,也找到了路邊曹佩聲的墳塋,也去了一趟曹佩聲的家,她的後輩為佩聲裝修了一個簡易的祠堂,我為胡適與曹佩聲都鞠了躬,也到台北中央研究院胡適的故居與墳塋看過幾回,為他(她)們互相傳達了訊息。

 2019年,我再度因追循蘇轍路徑而到了績溪,在縣城裡待了幾天,可以聞得到曹佩聲退休後,住在縣城養病時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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